【黎智英案・審訊第 96 日】

【獨媒報導】壹傳媒創辦人黎智英及3間蘋果公司被控串謀勾結外國勢力及串謀刊印煽動刊物等罪，今（25日）於高院（移師西九龍法院）踏入第96日審訊，黎智英第四日作供。2020年5月《蘋果》推英文版新聞，同案被告張劍虹和楊清奇曾供稱黎希望透過英文版讓美國人了解香港情況、「希望美國政府採取更強硬嘅措施」，例如制裁或敵對行動。黎則否認，因「制裁」和「敵對行動」均是他很少使用的詞語。此外，張劍虹稱黎一直以來下達的編採指示包括報導關於美國制裁、抗爭和示威的新聞，黎則反駁稱自己從沒談及制裁，「所以他虛構證供。（“… so he made it up.”）」

辯方一度問黎，若然報導真相會煽動市民憎恨政府，是否仍會報導？黎表示會，因為這是真相；他稱不認為會構成罪行，又指：「如果這是罪行的話，我們當時便不會報導，我們所做的只是合法地報導。」

黎智英：《南華早報》忽視中國的負面新聞

辯方大律師關文渭繼續圍繞《蘋果》英文版提問。他播放一段2020年5月13日的錄音，當中黎提議選取一些中國大陸新聞和文章，當黎提及「反對派」時，一把男聲補充說：「維權人士」，黎認同並舉例指被囚18年的企業家任志強、大學教授或《方方日記》等，「每日好似花絮咁，譯一段嘢」，使英文版成為「一個 alternative to (South China) Morning Post，關於大陸嘅新聞」，又形容《南華早報》的新聞是「大宣傳」。

辯方續展示2020年5月10日的「English news」群組訊息，黎稱：「我們揀選寫手時，我們不需要向外國人平衡這裡的不同顏色的政見，我們只需要集中在《蘋果》的香港觀點和黃營的普遍觀點。」（“When we choose writers we don’t have to think about giving foreigners a balanced view of what happens here of every different colors, we only concentrate in our Apple Daily HK view, a general view of the yellow side.”）黎又指：「我們不是要嘗試平衡報導，而是要報導保護香港一方的觀點。這是世界需要知道的聲音。」（“We are not trying to strike a balance but the point of view of the people on the side of protecting HK. This is the voice the world wants to know.”）

黎解釋，《蘋果》英文版是有限的，每天只有約20篇新聞，正如他早前提及的「鳥籠」，每間傳媒都有一套價值觀，在報導新聞時確保與相關價值觀一致，並要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在選材時找一些符合自己價值觀的新聞。辯方問《蘋果》英文版會否報導中國的好消息？黎說不會。辯方接著問誰會報導中國的好消息？黎說《南華早報》。

至於訊息中「保護香港一方的觀點」（“the point of view of the people on the side of protecting HK”），黎指可理解為「黃營」，而相反一方可理解為「藍營」，即支持政府或支持中國的人。法官李素蘭聞言問，是否代表「黃營」即是「反政府」和「反中國」？黎雖然同意，但是他表示自己不會形容「黃營」為「反政府」和「反中國」，反而會形容為「對政府和中國較具批判性」。

至於訊息中「這是世界需要知道的聲音」，黎解釋這樣說是因為疫情令全世界對中國有負面印象，英文版的新聞可以保護他們、使他們免於受到中國所帶來的危險，包括病毒。黎智英又指，《南華早報》忽視很多中國的負面新聞，例如有關經濟發展的負面數據。

訊息稱冀英文版「成為我們與美國政治的槓桿」 黎稱冀外國讀者能替香港發聲

黎其後在英文版群組中稱：「請努力量（盡）快推動這事，現在很多美國大媒體要訪問我是想撐我哋，是時候走向美國讀者，讓他們的存在成為我們與美國政治的槓桿，是很大支持柱樑。」

黎庭上解釋，如果外國的讀者閱讀《蘋果》英文版的話，便會為香港發聲，他認為屆時外國政客會聆聽相關聲音。被問到為何認為外國支持是重要，黎指因為在香港裡他們沒有任何支持，而外國社會和外國讀者的支持是他們僅有的東西。

被問到支持香港什麼，黎指是支持香港的爭取自由和民主運動。辯方接著問，反修例運動有否獲得外國的支持？黎起初稱「沒有，從不」，但是其後修正說法，指在2019年4月運動醞釀期間，外國透過新聞報導及有西方政治人物為香港發聲來支持運動，包括美國和英國的政治人物和組織。法官李運騰問IPAC（「對華政策跨國議會聯盟」，英文：Inter-Parliamentary Alliance on China）是否其中之一。黎則表示：「我從未得知 IPAC 的存在」，後來才知道。

黎曾構思邀美副總統彭斯訂閱英文版 惟最終不成功

辯方展示黎於2020年5月10日傳送給 Mark Simon 的訊息：「Imaging if we can get Mike Pence to subscribe to Apple Daily app! The publicity and respect it command would arouse much support for us. I know it’s almost impossible to pull it off. But can try?」（「試想像若果我們能使彭斯訂閱蘋果，相關宣傳和尊重會為我們帶來很多支持。我知道這是幾乎沒可能，但可以一試？」）

黎今解釋，如果美國副總統訂閱《蘋果》英文版的話，其聲望可以使更加多人關注《蘋果》，但他亦補充，他在訊息裡表示這是幾乎不可能，純粹嘗試。

辯方指，兩日後 Mark Simon 回覆。黎確認，指這個嘗試最終不成功，因為美國的保安政策。

黎否認曾向張劍虹和楊清奇談及制裁或敵對行動 因很少使用相關字眼

前《蘋果》主筆兼論壇版主管楊清奇早前證供稱，2020年5月曾到黎的住宅出席飯局，黎在席上稱希望開設《蘋果》英文版，幫助美國人更加了解香港情況，「希望美國政府採取更強硬嘅措施，咁《蘋果》英文版有多啲呢啲內容，咁美國政府就可以做嘢。」當被問到相關行動是什麼時，楊稱：「當時講得最多係制裁。」

黎今在庭上表示，「我不記得有否講過這些說話，但是有可能我講過類似的說話。」黎亦稱，他不會知道美國政府會採取什麼行動或措施，因他不是美國政府。

另外，張劍虹早前作供稱，黎於2020年5月指示他們發起「一人一信救香港」，希望時任美國總統特朗普施壓，阻止港區國安法通過，例如透過採取敵對行動。當控方追問敵對行動是什麼時，張稱：「啫係黎生講嘅 sanction 或其他敵對行動」，並堅稱黎的確有使用「制裁」一字，但不記得是用中文還是英文。

黎今在庭上表示：「我不知道為何我會這樣跟他說話，因為沒有任何理由我會這樣跟他說話。」他堅稱自己沒有明確談及敵對行動（hostility），「因為敵對行動是一個我很少使用的詞語。」同樣，他亦稱甚少使用「制裁」一詞。

黎同意若報導真相會煽動憎恨政府依然報導

辯方指，《蘋果》英文版於2020年5月31日正式面世，創刊宣傳提到港版國安法已成定局，英文版旨在維護新聞自由和報導真相，並包含標語：「一日一《蘋果》，假新聞遠離我（an Apple a day keeps the fake news away）」，黎表示文章非出自其手筆，但是他同意文章內容，正如《蘋果》1995年創刊時的口號：「一日一蘋果，無人呃到我。」

辯方問黎，若然報導真相會煽動市民憎恨政府，是否仍會報導？黎表示會，因為這是真相。辯方接著問，黎當時知不知道這可以構成罪行。黎不認為會構成罪行，又指：「如果這是罪行的話，我們當時便不會報導，我們所做的只是合法地報導。」

黎提議運用大數據 因可以更客觀地反映中國的真實面貌

辯方另展示 WhatsApp 群組「Index」對話，群組成員只有黎、張劍虹和筆名盧峯的馮偉光。2020年7月10日紀錄顯示，黎智英談及坊間有關中國大陸的說法不正確、有很多誇大了的負面報導，《蘋果》可以透過大數據去找出問題，讓數據說話，並澄清事實。

黎解釋，有的對於中國的報導較負面，只抽取負面一面來放大，他認為大數據可以更客觀地反映中國的真實面貌，又指人們不僅僅對於新聞有興趣，對於例如日常生活、娛樂等資訊，這些均能夠反映中國的面貌。

黎續指，運用大數據可以達至新聞的客觀性，他曾嘗試找專家實行大數據分析，但是未等到分析結果，他便於8月被捕，並且基於技術原因，大數據分析結果最終沒有出爐。

黎否認下達指示報導制裁新聞 質疑張劍虹捏造證供

辯方指，2020年8月8日黎智英向群組說：「劍虹，盧峯，我們新聞數目太少，沒有 critical mass（群聚效應）吸引讀者，應想想辦法增加。或可增加一些財經新聞？但時事新聞肯（定）要增加。謝謝。」馮偉光回覆：「明白，正逐步增加，有重大新聞如美國制裁林鄭會即時增加幾條。」

辯方問，從馮的回覆可見，群組有否共識在增加新聞時，包含關於制裁的新聞？黎則重申，他從沒提及制裁，只有提及群聚效應（critical mass），並說英文新聞不夠，需要擴張英文版規模，而他相信馮只是舉例指出已增加了新聞數量。

至於張劍虹稱黎一直以來下達的編採指示包括報導關於美國制裁、抗爭和示威的新聞，黎則反駁稱自己從沒談及制裁，「所以他虛構證供。（“… so he made it up.”）」辯方展示2020年8月26日的訊息，黎在群組中傳送有關拜登的新聞，向馮偉光表示不認為英文版要包含國際新聞，因其他媒體也會報導，而《蘋果》英文版應集中在中國內地的新聞。馮偉光其後表示，會即日起停止報導國際新聞。

▲ 前《蘋果日報》社長 張劍虹

黎自言不懂用Twitter 李兆富負責管理、發推文和追蹤其他帳戶 包括特朗普

辯方指，黎於2020年5月開設個人 Twitter（現稱X）帳戶，並於5月22日發布首個推文。黎指該 Twitter 帳戶是由李兆富（筆名利世民）管理。辯方遂展示李的薪金紀錄，黎確認李當時的職位是集團行政總裁助理（Assistant to Group CEO）。

辯方問黎會怎樣形容自己與李之間的關係，黎指：「他幾乎就像我的徒弟（mentee），我們互相認識很久。」黎稱，早在2014年之前，李開始替《蘋果》撰寫專欄文章時，他們便互相認識。黎並指，李是信奉自由市場的經濟學者，二人開始討論事情，而李後來變成好像他的徒弟般。

黎指，李會替黎選材和發布推文，因他自己不懂使用 Twitter；李亦會根據自己的個人判斷而替黎的帳戶追蹤其他帳戶。黎相信其帳戶之所以追蹤時任美國總統特朗普，也是因為李的緣故，因為他自己不懂如何追蹤其他帳戶。被問到是否知道自己的帳戶追蹤了誰，黎則稱不知道，因有太多人。

法官李運騰問，李追蹤其他帳戶之前須否得到黎的批准。黎則指起初須要得到他的批准，但是因為信任李，所以後來李自行處理。

辯方指從訊息紀錄可見，開設 Twitter 的意念是由其私人助手 Mark Simon 提議。黎同意。

黎否認開設Twitter為了增加個人影響力

楊清奇早前證供提到，黎在飯局中稱有意設立 Twitter 帳戶，籲在座人士提供新聞和評論，供他在 Twitter 發表，「佢希望通過呢個社交媒體，擴大佢嘅影響力，擴大《蘋果日報》嘅影響力。」

黎今庭上指，他開設 Twitter 帳戶的目的，是讓更多人更容易地知道香港發生什麼事，並跟進香港的情況。辯方問黎有否想過為了增加個人影響力。黎則否認，指開設 Twitter 帳戶不是為了增加個人影響力，而是想讓人們知道香港最新情況。他又表示：「我沒有想過個人影響力，我並不是那種專橫（presumptuous）的人。」

對於控方案情指稱黎開設 Twitter 是為了增加個人在國際上的影響力，黎則重申：「我從沒考慮過自己的影響力，因為這是專橫的（presumptuous）。」他又表示，甚至到現在他也沒有這種想法，「我只是嘗試告知人們發生了什麼事。」

辯方又問，黎又是否想透過 Twitter 來增加《蘋果》的影響力？黎則指：「這是我的個人 Twitter，我不知道為什麼這與《蘋果》有任何關係。」黎並確認《蘋果》有自己的 Twitter 帳戶。

辯方展示黎的 Twitter 截圖，顯示 IPAC 裴倫德和「重光團隊」（SWHK）的帳戶在黎的推文下留言。黎則表示沒有留意留言。

辯方展示黎與李兆富之間的訊息，顯示黎把草擬的推文傳送給李，然後李修改了一些字眼，但意思維持不變，或者李提出修改建議。黎確認，又指最終發布的推文中的標籤（hashtag），是由李加上的，「因為我不懂怎麼加 hashtag。」

黎否認在Slack討論編採指示

辯方接著就「飯盒會」提問。控方案情指稱黎透過舉行「飯盒會」，向《蘋果》管理層下達編採指示。

黎早前證供提到，他在2014年辭去壹傳媒集團主席並退休，但是因為集團業績倒退，故他在2018年重返集團工作。黎形容當時公司士氣低落，因為公司業務正在衰退，很多員工害怕公司會倒閉。

辯方展示黎與時任動新聞平台總監張志偉的訊息紀錄，黎確認當時張進行一個內部問卷調查，旨在尋求改善《蘋果》動新聞影片的質素。

辯方另展示訊息紀錄，顯示黎與員工商討舉行「飯盒會」的時間和地點。黎確認首次「飯盒會」是在2018年8月舉行，出席的人士均是公司中高層員工，包括張劍虹、陳沛敏等。

此外，張劍虹證供指稱黎會在通訊軟件 Slack 群組中發布編採指示。惟黎則在庭上否認，並稱從來沒有在 Slack 討論編採指示。

辯方在庭上展示《蘋果》員工的 Slack 群組紀錄截圖，並要求黎按時序逐一確認。不過，控方代表、副刑事檢控專員周天行則質疑相關紀錄是否完整，有可能部份紀錄被刪除，以及次序掉亂。法官則關注，若然控方質疑辯方呈上的紀錄的話，黎需要在庭上逐一檢視及確認，所需時間將會很長。

案件周三（27日）續審。

案件編號：HCCC51/20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