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智英案・審訊第二十日】

【獨媒報導】壹傳媒創辦人黎智英及3間蘋果公司被控串謀勾結外國勢力及串謀刊印煽動刊物等罪，案件今（31日）於高院（移師西九龍法院）踏入第20日審訊。認罪候判的前《蘋果日報》社長張劍虹，繼續以「從犯證人」身份出庭作供。辯方在庭上展示訊息紀錄，指《蘋果》因應國安法而採取不同舉動，包括將戴耀廷「真攬炒十步」文章下架、刪除廣告上的「光時」標語及棄用「武漢肺炎」字眼等，張確認是為了避免觸犯國安法。辯方又指張於2021年向高院申請保釋時，提交了一份誓章，聲稱《蘋果》實行編採自主，而他自己從沒參與審批文章和制訂編採政策。辯方質疑張過去兩周的庭上證供，與誓章的說法不一致，是為了指證黎智英及減輕刑罰。張否認，並堅稱他只是負責「轉達」黎的指示，並沒有「制訂」編採政策。

辯方播25週年慶典錄影片 黎笑稱「蘋果日報今日做到咁」是一眾員工造成

辯方在庭上播放一段影片，拍攝於2020年6月18日，壹傳媒大樓舉辦《蘋果日報》25週年慶祝活動，畫面可見黎智英站在中間，前面枱面上有燒豬及寫著「25」的大蘋果公仔，而張劍虹和前動新聞平台總監張志偉站在黎的兩旁。黎向一眾員工發言稱：「都未曾試過風調雨順架，一係就話我哋血腥八卦，一係就呢個封殺廣告，一係就俾人攻擊，到依家呢，就國安法都嚟埋，都唔知點樣做喇真係。就靠你哋去做喇。」黎表示只要求一件事：「你哋對住國安法嘅做法就係，你哋用返你哋對自己嘅責任，對社會嘅責任，對你哋家庭嘅責任去做呢份工作，無人會迫你哋點樣去做，無人會迫到你哋做烈士」。黎籲員工：「攞住對自己嘅良知，攞住對社會嘅良知去做，我唔會叫你哋點樣去做」，又形容「蘋果日報到今日，做到咁樣樣，係你哋造成嘅，唔關我事架吓」，影片傳來笑聲和鼓掌聲。黎笑言：「國安法嚟唔關我事」，最後表示欣賞一眾員工付出，寄語大家繼續努力。

辯方指，黎發言中途有一把聲音說「繼續堅持」，問是否張的聲音。張起初稱不記得，之後再度翻看影片後確認。辯方續指，黎所說「無人會迫你哋點樣去做」是事實，惟張不同意。

辯方指，黎稱「蘋果日報到今日，做到咁樣樣，係你哋做成嘅」，是指一眾記者和編輯的核心價值及運作方式。惟張說：「我唔知黎生呢句係咩意思，睇唔到有咩value。」辯方指出，張並沒有反對黎的說話，張則指：「黎生的確有講過呢句說話，但係黎生好似講緊笑咋嘛。」

法官李運騰則認為黎似乎不是在說笑，問張是否同意黎的意思是員工上下鼎力合作。張表示：「同意員工上下合作，但都係喺黎生嘅領導、指示之下。」

訊息紀錄顯示國安法生效後 黎提醒張不用魯莽

辯方展示2020年7月1日的訊息對話，國安法生效當天早上，黎傳送訊息表示對國安法細節表示震驚，又指「先要想好策略對付，不用魯莽」，但之後表示會到籌款街站幫手。

在辯方盤問下，張確認他不想違反法例，但國安法在七一生效之後，當天有遊行，「唔知會發生咩事」。辯方續問張是否同意，黎訊息的意思是提醒不要觸犯法律。張同意：「係囉，叫我小心啲囉。」

訊息顯示張劍虹問楊清奇社評內容 確保沒有違法

辯方指因應國安法，《蘋果》高層設立了不同聊天群組，包括「國安法應變委員會」、「報紙敏感廣告小組」和「應變小組」，原因正如張劍虹所稱：「唔知紅線喺邊」，所以有需要確保眾人知道什麼事可以做、什麼事不可以做，以避免觸犯國安法。張確認。

辯方遂展示2021年4月21日的WhatsApp訊息，張劍虹向楊清奇傳來一張文章截圖，問：「主筆，你印象中我們社評有寫過這些？」楊回覆：「國安法出台前可能有」，張回覆：「出台前就不算違法」、「現在倡假新聞法看來勢在必行」。

辯方問張是否想避免觸犯法律。張僅指當時是4月份，有不同消息指《蘋果》在七一之前就會「冚」，即公司關閉和拘捕同事，形容情況「迫在眉睫」。

訊息顯示張劍虹關注廣告含「光時」是否合法

辯方再展示張劍虹和前《蘋果》副社長陳沛敏之間的訊息對話，在2020年7月4日即國安法生效不久，張傳來一張廣告截圖，問：「有光時句子廣告，你點睇？」辯方指，因張對該廣告有保留，想問陳該廣告是否合法，反映他想避免觸犯國安法。張確認。

辯方續指，雖然陳沛敏回覆：「Joanne（廣告部主管）指Rosa（《蘋果》法律顧問）話OK」，但張想特別謹慎，所以直接向Rosa咨詢法律意見。張說：「應該係咁」，但訊息沒有提及。

辯方問到，最後該廣告有否照原稿登出。張說：「改咗架，最後唔係原來咁嘅樣」，又指「光復香港，時代革命」八個字被刪除，以另外八個字取代。他確認此舉是因為不想觸犯國安法紅線。

張又確認，他、陳沛敏和《蘋果》高層曾經就國安法舉辦數次座談會，部份邀請資深大律師。

訊息顯示張劍虹徵詢法律意見後 著同事將戴耀廷「真攬炒十步」文章下架

辦方續展示2021年3月9日的訊息，張志偉表示發覺最近很多人搜尋戴耀廷的文章《真攬炒十步 這是香港宿命》，問是否應該將文章從《蘋果日報》網站下架；張劍虹表示問過法律顧問Rosa 的意見，要求下架文章。張確認相關對話。

辯方另提及「應變小組」群組，指黎智英並不是群組成員之一。張確認，因黎於2020年12月起便還柙，而群組於2021年4月才開設。

法官李運騰問到，剛才庭上提及有數個群組，問黎是否都不在這些群組裡。張確認，但不是因為黎還柙而沒有加入，因有些群組較早成立，但也沒有加入黎。

辯方指出，黎沒有加入這些群組，是因為黎將編採政策交由編輯們處理。張不同意。

群組顯示討論棄用「武漢肺炎」標籤 張突提及黎獄中傳話《蘋果》不應自行了斷

辯方又展示2021年4月18日群組訊息紀錄，前《蘋果》總編輯羅偉光指當天起不再使用「武漢肺炎」標籤（tag），可改用「最新疫情」、「變種病毒」或「社區爆發」等。張劍虹之後在群組表示，「能採訪就採訪，能揭發就揭發，本著良心如實報導，只是避開一些字眼，過去這些字眼沒問題，今時唔同往日，大家都明白，保留一把聲音重要，硬撞無謂」。

辯方問張所稱「今時唔同往日」是否指國安法生效。張則指不只這個意思，因當時國安法生效了大半年，踏入2021年4月，《蘋果日報》情況愈來愈嚴峻，因政府官員聲稱會訂立假新聞法，又點名《蘋果》是一個會追究的對象，所以公司有很多傳聞指「《蘋果》過唔到七一呀，有好多講法話《蘋果》要唔要自己收檔呀」，所以才會引發之後舉辦全體員工大會。

張突提到，在2021年4月底到獄中探訪黎時，他曾向黎提及員工的擔憂，又引述副刊專欄作家陶傑撰文表示：「《蘋果》係唔係應該自行了斷呢？啫係《蘋果日報》做咗咁多年，冇人會怪你嘅」，張就上述外界說法請示黎。張引述黎當時回應：「點解要自己冚咗佢？不如做到俾人冚為止啦。」於是張繼續「小心翼翼」地做下去。

辯方引張劍虹申保釋時呈交之誓章 當中聲稱從不涉及審批文章和制訂編採政策

在辯方盤問下，張確認他於2021年6月17日涉違反國安法罪名拘捕，於6月18日被控「串謀勾結外國勢力危害國家安全」，接著於6月19日被帶上法庭提堂。張當時透過律師代表申請保釋，但遭到拒絕。他其後向高院申請保釋，為了支持其申請，他向法庭提交了一份以宗教形式宣誓的誓章。

辯方引述誓章內容，開首提及張的個人背景、教育、工作經驗和是次起訴對他而言是什麼。在其後段落，張聲稱《蘋果日報》實行編採自主，文章、影片和其他材料不需經過高層審批才能「出街」。張確認。

辯方續引述，張在誓章中強調他本人並沒有被要求或負責審批《蘋果》的文章、影片，也強調自己從不涉及制訂編採政策和做法，又聲稱控方完全扭曲他在壹傳媒集團中的角色。張確認。

辯方指張劍虹誓章與庭上證供不一致 張否認 強調僅轉達黎指示

辯方則嚴正指出，張劍虹在誓章中的說法，與他過去兩星期在庭上所作之證供，呈現出兩種截然不同的畫面。張表示「唔同意」。

辯方續指，張一直告訴法庭，他將黎智英的編採指示轉達給《蘋果》同事，惟他誓章中卻聲稱自己「從未涉及制訂編採政策和做法」。張則回應，他只是負責「轉達」黎的指示，並沒有「制訂」編採政策，「事實上我冇制訂編採政策，啫我哋係跟黎生嘅編採政策執行，呢個係我喺法庭講嘅事實。」

辯方續指，張的誓章指壹傳媒嚴格執行「編採自主」，與張庭上所說的不符。張則回應，高層包括他和周達權均不會干預編採自主，「呢個係講緊傳媒裡面嘅防火牆」，即是不會因為商業原因、廣告或其他財務上的原因而影響編採政策。

張劍虹否認牽涉「制訂」編採政策 但承認有份「執行」

對於張稱「高層不包括黎智英」的說法，張解釋一直以來都認為黎是「老闆」，「喺我腦海佢係一個boss，唔係好似我咁一個高級打工仔，因為佢係成個生意嘅股東，擁有70%股份，成個生意都係佢。」

辯方質疑，張庭上供稱負責確保黎的編採政策有被落實，又如何聲稱自己沒有以任何形式牽涉制訂編採政策和實行做法？張不同意，因辯方所說的「setting」是指制訂政策。不過在法官李運騰的澄清下，張同意他有牽涉「實行」（implementing）編採政策。

法官李運騰又問，張誓章聲稱從沒審批文章和影片，那又如何確保《蘋果日報》的編採政策有嚴格執行呢？張表示他不會在報導和題材「出街」之前審批，而是在「出街」之後才檢視；此外其他高層都很有經驗，也在公司做了20年，包括陳沛敏、林文宗、羅偉光和楊清奇，張表示對他們能執行編採政策「好有信心」。

法官杜麗冰其後追問張「實行」的意思。張說「就係要將黎生的編採政策傳遞去幾個senior management 同事」，而且張會留意他們有否執行黎的政策，以及檢視網站文章和實體報紙，當黎看到有何不足需要改善，便會向張及其他同事講。

辯方質疑張劍虹為了指證黎智英 更改庭上說法

辯方質疑，張承認執行編採政策，正正意味著他牽涉利用《蘋果日報》作為平台，請求外國實施制裁和敵對措施，然而他卻在誓章中否認此行為。張則表示：「啫嗰時唔清楚法例，同告緊嗰樣嘢囉。」

辯方指，張理應知道控方控告的是「串謀」罪，而不是指控張直接參與，所以就算僅僅執行涉案政策，也是牽涉犯罪。張則表示：「因為我唔係法律專家啦，（當時）律師又未同我解釋得咁詳細。」

辯方指出，張在庭上更改說法，目的是要指證黎智英。法官李運騰打斷，指張並沒有更改證供。辯方繼而修正，指出以張在《蘋果日報》中的角色而言，張的庭上證供與他誓章中的說法之間，兩者並不一致。張否認。

辯方又質疑張早已承認了控罪，為求使自己獲得減刑，而在庭上供出與誓章不一致的說法。張表示不同意。

辯方盤問未完，案件明日續審。

案件編號：HCCC51/20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