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Republic of Agora

巴枯宁瑞士演讲・三


米哈伊尔·巴枯宁 | 1871.05.03

亲爱的同志们,上次说1789~1793年革命中,中产阶级有意无意间助用平民之力,筑其权力于封建世界废墟之上。从此以后,他们成为统治阶级。

若说“热月”罗伯斯庇尔和圣茹斯特等政权被推翻,生命被杀害,信徒被充军的反动派政变,是移居国外的贵族与教士的阴谋所致,人们就犯了极大的错误了。贵族与教士这两败类中有许多分子很热心地参与此种阴谋,并幸灾乐祸地,愿意见这些使他们心惊胆寒,不留情宰割他们头颅的敌人失势垮台,倒是不错的但如果只有他们,他们是一无所能的。他们的财产既已被充公,他们还有什么能力卷土重来呢?当时中产阶级中有一部分因营买国产,垄断军需,征税粮税,乘众人贫困与破产的机会而致富,而私饱的人唯恐革命骚扰到他们腰间的荷包,因而大发狠心,断送了革命的命脉,所以“热月”反动得主谋者就是这些代表道德与公众秩序的伪善者。他们之外又有一群商人为其旁助,商人真是永远作恶与怯弱的败类,他们零星地吮吸平民的脂膏,以劣货欺骗平民的金钱,他们有平民的无知怯弱于革命而残暴反动。在他们心目中一切使人动心的思想,及人类的最高原则,和人类的无上利益都是空的,不会存在的。就是爱国主义,他们至多也只识其浮夸与虚荣的一面,或者是完全不知道。所以世间没有什么情感能使他们摆脱铜臭的拜金勾当,与可怜的日常忧虑的。任何人都知道,任何党的人都肯定地说,在这可怕的巴黎被围中,当平民与敌人激战的时候,当富有阶级筹划阴谋,奉巴黎于普鲁士人之手的时候,当宽大的无产阶级——平民的妇人与子女忍不住饥饿的时候,一般商人唯利是图的企图,就是怎么样使他们的货物,民食所必需的物品,卖得最高的价钱。

法国各城的商人都做过同样的勾当。在以被普鲁士人侵占的各城,他们会开门迎接敌人。在未被侵占的城市,他们也已预备替敌人去开门,他们破坏国防,他们到处尽力之所能反抗唯一能就法国的平民举事和平民武装。今日城市中的商人同乡下的农民构成了反动的大本营。农民还有转变走上革命之路的可能,而商人将永远是卑怯的商人。

中产阶级于法兰西大革命中自成两类,一类是极少数人,即以“雅各宾”党为名的革命的中产阶级。我们于此切不可将今日的雅各宾党与1793年的雅各宾党混谈了。今日的雅各宾党只是上个世纪的英雄灰色之幻影,不像人样的小鬼,滑稽的怪形而已。而1793年的雅各宾党则的确是伟大的人物,他们有革命的圣心、正义与自由平等的尊崇。他们之所以不懂这些在今日尤能代表我们意向的名词,其咎不在与他们。他们当时只留意到政治的表面,而不了解经济与社会的意义。但是,我复述一句,这并不是他们的过错,正如我们今日所能了解,并不是我们的的功劳一样。所谓功过都是时间的问题。人类是慢慢的呀!有时却嫌太慢了——向前发展的人类真理都是绵延不绝的错误和残酷残忍的经验上得来的。1793年的雅各宾党是有真信仰的人,他们受着思想的感应并且忠于思想。他们真可以说是英雄!他们没有完成革命的伟大工作,这是他们丧失英雄本色的一点。我们可以,而且也应该攻击丹东、罗伯斯庇尔、圣茹斯特等人的学理错误,我们尽管批评他们。说他们的思想是不对的,狭小的,在社会经济上只是中产阶级的,但是,对于他们革命的能力我们不可不表十二分的敬意。他们是昔时英雄中的中产阶级最后的几个英雄。

在这英雄的少数人之外,还有一大群物质上是垄断人的中产阶级,对于他们,什么革命的思想与革命的志高原则,若是不能用于填满他们那样可敬的,那样宽大的钱袋的,那么也只是一些空洞的,毫无价值与意义可言的名词罢了。一旦他们中最富有,同时也是最有势的人借着革命的响声与方法腰间变着满满的时候,他们就会觉得革命的时期过得太久了,现在应该完结了,应该恢复法律与公众秩序的统治了。

他们推翻了“公安委员会”,杀了罗伯斯庇尔、圣茹斯特及他们的许多朋友,并成立了执政府,这执政府真是十八世纪之末腐败的中产阶级之结晶,当时几千少数人以盗窃方法获得且积累了无数金钱,而执政府即是这些金钱的胜利和统治。

但是未完全腐化的法国,因受大革命伟业的激动,再也忍不住此种制度的压迫了。于是起了两种抗议,第一种失败了,第二种成功了。假如第一种胜利,假如第一种能够成功,那么不但法国能救,即世界也将由此改头换面了,不幸第二种的胜利成了暴君的暴政与平民的奴隶制。我所说的,即指巴勃夫(Babeuf)的暴动和拿破仑一世的僭权。

巴勃夫的暴动是18世纪最后的革命行动。巴氏及他的朋友们与罗伯斯庇尔、圣茹斯特颇为相近,差不多就是他们的朋友,又可以说是社会主义的雅各宾党。他们遵崇平等,甚而不顾自由。他们的计划是很简单的:他们要将地主和工具领有者的财产充为国有,由共和的,民主的,社会的国家来支配一切,国家为一切流动产与不动产的主人,因此成为社会的唯一雇主,一切工皆有它命令是从,同时它有政治的无上权,把儿童的教育权收为己有,使全国儿童都有享受教育平等的机会,并强迫成年的男女依平等与正义的原则去劳动去生活。于是一切地方自治力,个人的创制力,总而言之一切自由都将被此种可怕的权力消灭殆尽。全社会只能呈现出一副单调的,强迫的始终如一的灰色之图。政府虽然有普通选举而组成,但是只要选举完了,只要政府依旧在形式职权它对于社会的各分子,却有一种绝对的权力。

由国家的权力去强迫造成平等的学理并非是巴勃夫发明的,古代的大思想家柏拉图于公元前数世纪,在他描写平等社会的《共和国》一书中早就将此种学理的基本原则说明了。最初的基督教徒虽然被当时的社会所迫害,在他们的团体中也已实地实验过共产主义的生活了。最后,即在宗教革命之初,十六世纪初的德国有个闵采尔(Münzer)同他的子弟们也做过社会平等的第一次实验,想在一个广大的社会基础上创立起平等来,巴勃夫的密谋只是平等思想在群众中作第二次实地的表现罢了。这些实验连最后的也在内,之所以不能成功,约有两种理由:第一种是因为群众的程度不够,不知道实行的可能性,第二种,尤其是上因为这些制度上,平等与国家的强权和势力相连,不知不觉间排斥了自由。我们都知道,亲爱的朋友们,平等只能借自由而可能,平等与自由是并行的。然而请你们不要误会,我之所谓的自由并不是中产阶级所独享的,以群众的奴隶制为基础都自由,这与其说是自由,不如说是特权哩,我之所谓自由是人群普遍的自由,使各个人都有人格的自由,但是我们也知道此种自由只有在平等上才可能。不但在学理上而且以实行去反抗一切由不平等而起的制度与社会关系,然后再以众人的自由为原则去创立社会的经济平等。看呐这就是我们现在的纲领,这就是虽有俾斯麦、拿破仑、梯也尔及我尊严的皇帝的一切哥萨克及我全俄至高无上的沙皇所不能阻止其胜利的纲领。

巴勃夫的密谋,将“热月”巴黎反动的政变,所杀溃的,未遭流刑而忠于革命的公民都集合拢来,其中并有许多的工人。密谋失败了,有些被杀了,但有许多仍活着,如邦纳罗蒂(Philippe Buonarroti)就是其中一个。邦氏性刚如铁大有古风,生平为人所看重,敌党对他亦无不起敬意。他亡命比利时很久,他为比利时“烧炭共产主义者”秘密结社的主要创始者,他做了一本书,这本书今日颇不易得,我的一本以后将设法寄给我们的朋友亚岱马君(Adhémar Schwizguebe,松维利耶的雕刻匠)叙述巴勃夫密谋的经过情形,颇为悲壮。所以巴勃夫密谋可谓是过去一个世纪,革命反抗反动之最后的英雄的表现。

我曾经说过拿破仑一世的僭权。此种历史较诸巴氏暴动更惨千百倍,你们大家都是知道的,这是残暴无耻的“刺刀”制度的开端,十九世纪之初,人道第一次遭到无理批颊的耻辱。拿破仑一世为一切暴君的人杰,同时,在军事上说,他又是一切暴君的恐怖,他失败了,他将他不幸的遗产,最无耻的“蔑视人道”、“以刀威逼”的原则留给他们。

我不愿对你们叙事“复古时代”的政况,这是千疮百孔,旦夕垂危两败类即贵族和僧侣想恢复其原有的政治生活与威权的最可笑的实验。复古时代最该注意的一点,就是取得政权欲千年不朽的中产阶级,因觉得他们的权力又四面受敌,朝不保夕之势逐又变成了革命党。当公众权力不在他们掌握之中的时候,换言之当社会保障别的利益而损害他们利益的时候,他们就立刻与这种权力为敌,重新作起密谋运动。基佐(Guizot)、贝里埃(Périer)、梯也尔(Thiers)等,这些可诅咒的中产阶级反动的灵魂,都是路易菲利普治下最热心拥护中产阶级之迫害的腐朽的,同时在他们心目中以为最完善的政府之著名人物,但在复古时代,也为秘密会社的重要分子,1830年7月,他们的革命胜利了,于是中产阶级的自由主义的统治也从此开幕了。

欧洲真正的中产阶级政治与利益的统治是从1830年开始的,其中尤以英、法、比、荷兰和瑞士为最先。别的国家如德意志、丹麦、瑞典、意大利、西班牙及葡萄牙等,中产阶级的利益虽然比别的利益最占优势,可是政治与政府仍然不是他们的。至于这庞大而可怜的全俄帝国,我不愿说它,它至今仍屈从与“沙皇”的暴政之下,其中还没有真正的中间阶级,即中产阶级的政图也还没有一个社会的情形,一边是官的世界,有军事、警察和官僚的组织,其使命在满足“沙皇”的私欲,另一边是平民,是几千万被“沙皇”与其走狗任意吞噬的可怜者,俄国革命只有直接从民间起来的,这点我在数年前一篇颇长的演说中已有很详细的说明,这篇演说我将设法即刻寄给你们。我也不愿对你们说这不幸和英雄的波兰,在这卑鄙的三只恶鹰即俄罗斯帝国、奥地利帝国、和普鲁士为其代表的德意志新帝国的爪牙间,不断地向前奋斗,虽屡遭失败的创痛,也还是百折不挠地为自由挣扎,永远不会停歇起复兴的工作。波兰与俄国一样,也还没有真正的中间阶级,一边是俄皇“沙皇”世袭的奴役,以前就有的统治势力,今日已腐朽不堪的波兰贵族及官僚。另一边是无数被奴役的农民,他们今日不但被已经失势的贵族压迫,而且受着国家,“沙皇”已其不可计数的官僚剥削。我更不愿对你们说起瑞典与丹麦这两小国,因为他们是从1848年之后才成为立宪制的国家。较诸其他欧洲各国略有逊色,最后西班牙与葡萄牙我们也不必说起,因为它们国内的工业运动和中产阶级的政治受着军阀及僧侣双重势力的摧残为时已久,现在仍留为最落后的国家。然而我却应该使你们注意,西班牙虽然在表面上那样的落后,但照样存在于世界各国的国际劳动协会的组织,在我看来西班牙也是其中最完善的一个哩。

我现在以德国来说吧,德国从1830年以来,呈现出,现在仍继续呈现的一种奇异的形态,在这里中产阶级的利益虽占优势,然而政权却不为他们所有,极端的专制是它现行的政体,虽然有立宪的假面具可掩人耳目,而其军事与行政上的组织却仍卑鄙的专供贵族之用。

我们要研究中产阶级的统治,最好以英、法、比为研究资料。意大利统一于维克托·伊曼纽尔(Victor Emmanuel)的君权之后,虽也可供我们来参考,但总不及法国那样显著,所以我们的观察就着重在这个国家。

自从1830年的革命之后,中产阶级在法国,有得发表其原则于文学、政治与社会经济上完全自由权至原则可以“个人主义”概括之。

我只所谓的个人主义即是认为全社会与人群各不相谋彼此互争互斗的集团,他们生存于社会好像是自然的敌人似的,彼此为生活需要而互相排斥,自己向前,必须阻止别人出路的倾向而言——简言之,此种倾向催促各个人不顾一切人的利益并在别人身上,求得其一个人的安适、富足与幸福的意思。这无非是一种各自争先的竞赛,各自逃命的混乱。谁停止住,谁就不幸,因为他们将落在人后。谁在途中因疲惫而跌倒,谁就倒霉,因为他们将被蹂躏。竞争是毫无心肝,毫无怜悯的。谁失败谁就不幸!在此种争斗中,有许多罪恶是必然要犯的,并且这一切的互相残杀充其量只是连续反抗人类一切道德之一基础的“休戚相关”的恶行罢了。人们说国家是正义的代表于裁判者,可是,国家非但不阻止这些罪恶的发生,反而认其为合法的行为,使其永续不息。所以,国家所代表的,要保护的并非是人的正义,而是司法上的正义,司法上的正义,即是强者欺压弱者,富者侮辱贫者的“盛礼”。国家只有一种要求,就是一切罪恶皆须合法地去完成。我可使你们破产,压迫你们,杀害你们,但是我必须依法而行,不然我即将被认为犯罪者,人们或将以犯罪者待我,这就是此种原则“个人主义”这幅字的意义。

现在我们来看看此种原则表现于文学中的情形。1830年以来,社会上充满了雨果、大仲马、巴尔扎克、贾宁(Jules Janin)等人的文学作品,另外还有别的许多著作家与中产阶级报纸的记者以他们无聊的文笔引导青年堕落,激起他们的自私念头,即平民也不幸地受其影响。你们无论拿什么小说看,内容除夸大虚伪的情感与美妙的文词之外,什么也找不出来。从头到尾无非都是千篇一律:一个贫困、郁闷的,无名的青年,心中焚烧着各种成功的欲念。他想住大厦,食山珍,饮香槟,坐马车,并想与某个侯爵夫人睡觉。他经过非凡努力,终于成了,别人都失败了。看呐,这就是英雄,这就是纯正的个人主义。

次之我们再来看看政治罢,此种原则在政治中是怎样表现的呢?人们说群众必须有人去指导他们,统治他们,他们是不能自治,不能无政府的。谁去统治他们呢?特权阶级已经没有了,一切人都有爬到社会的最高地位与职务去的权利。但是想要达到此种目的,人们必须聪明灵活强健康泰,必须知道并能够战胜其他的一切竞争者。于是乎,竞赛又开始了,只有灵活而强健的人才是治人与剥削群众者。

最后,我们来看此种原则在经济问题——其实是最主要的或可说唯一的问题——上的情形。中产阶级的经济学家对我们说,个人无限制的自由是他们的主张,竞争就是此种自由的条件。但是,此种自由到底是什么呢?我们的第一个问题就是:难道这就是产生我们这世纪所夸耀的一切美妙财富之个人单独的劳动吗?但个人单独的劳动仅足以供给个人的衣食,或一个野蛮的小民族,而大民族之富足与生存只有靠着休戚相关组织起来的群体的劳动。生产一切财富的劳动既然是群体的,那么群体来享受这些财富,似乎是很合理的,是不是?然而,唉!这正是中产阶级经济学家最愤恨最拒绝最不愿意的一点哩!他们是主张个人各自享受的。但是哪些个人呢?是一切个人吗?呵!不是的,他们主张强者、聪明者、灵巧者和幸福者。唉!是的,尤其是幸福者才有享受的权利。因为他们在他们的社会组织中照着继承法——他们的社会基础——推演下去,必然要产生以下的现象:一边是富有而幸福的少数人,另一边是千百万困苦无辜的不幸者。但中产阶级的社会又会这些人说:“你们争夺价值、安适、财富与政权吧,胜利者就将幸福了。”可是这种自相残杀的争斗中,也有一点平等存在嘛?不,一点也没有的。有些——极少数者——有教育与金钱为他们从首至尾掩护的武器,另有些——成千上万的平民——却被无知与贫困钳制住,几乎赤身走入这战场。那么这些号称自由的竞争到底有什么样的必然结果呢?不用说,是平民的失败,中产阶级的胜利,因此,被束缚的平民也不得不如戍地的苦工一般,永远做胜利的中产阶级的奴隶了。

中产阶级有一种很厉害的武器,无产阶级是没有方法反抗的,这便是资本,——资本是今日各个文明国家工业生产的主要动力,只要资本为中产阶级所有,无产者自然是束手无策了。

如今这样构成和占据的资本,不但这压倒无产阶级,而且一大部分的中产阶级也被剥削被侵害,被沦于贫困之中。此种现象的原因,中小中产阶级不大明白或完全不懂的原因是很简单的。因平民替中产阶级争得自由之后,今日的工商业皆崇尚竞争和死命的互斗,于是一般资本家不得不售卖他们的商品,明白得说,就是不得不售卖他们从所雇佣的工人身上,以最低的工资垄断来的商品。你们在经验上都知道价值昂贵的产品在市场上已渐渐地被价值便宜的产品所排斥,即使后者十分劣于前者,也是如此。看呐,这就是竞争——这种出血的互斗——在中产阶级生产上,所生成的第一种不幸的结果。从此,坏的产品替代好的产品,平方的工人替代灵巧的工人成为必然的倾向,生产者与生产品的品质也大大地减低了。

在这种竞争中,这种求最低价值的争斗中,势必是大的资本压倒小资本,小资本为大资本所破坏。因为大工厂制造物件,其售价必然比小工厂或中等工厂低廉。建造大工厂自然要有大资本,但在生产方面与小或中等工厂比较起来,却又便宜地多。十万法郎固然比一万法郎多,但十万法郎若是用于制造,则其出息必定为50%或是60%。而一万法郎,即使是同样的用法,却只有20%。大资本家可以在房屋,原料和机器上节省费用,他所用的工人比中小资本家多,他可以籍着好的组织与大规模的分工减少费用,或增加出息。总而言之,十万法郎集中于他的手里,并用于建造或组织一个工厂,其生产必然超过每一万的十个小工厂,比如每个小工厂在它所有的一万法郎上能得两千法郎的出息,以十万法郎建造或组织一个工厂的大资本家在他的每一万法郎上却能得到五千或六千,换言之,他所生产的货量一定比较多。生产比别人多,那么售价也自然比别人便宜了,在他以廉价售卖货物时,中等或小的资本家也不得不减少他们的价值,否则他们的货物便会卖不出去。他们货物的生产成本既然已比大资本家贵,而所得售价又比大资本家的贱,于是他们破产了。大资本杀害小资本便是这样子,假如大资本遇见更大的资本,那么也将一样的被迫破产。

这是很真确的,你们看,今日各大资本中已有联合成极大极可怕的资本的倾向。今日工业最发达的地方,如英、法、比诸国已经开始由团体的营业公司代替单独的大资本家的企业了。文明越进步,先进的各国愈发达,则大资本家的财富也愈增加,可是因此大资本家的数目就减少了。结果必有很多中产者被大资本压倒而流为小资产者,更有一大批小资产者因无法抵抗而沦陷到贫困与无产阶级的队伍中去。

这是无可置疑,有各国的统计与准确的数学根据可作证明的事实。在社会的经济组织中,大多数中产阶级者被极少数可怕的资本家压迫,而陷于不平等的贫困之境,这是一种无可逾越的法则,要反抗它,除了社会革命外别无选择。小资产经济倘若聪明,有明了此种情形的常识,他们早可与无产者联合,共同来完成此种革命了。但是小资产阶级普通是太愚蠢了,他们可笑的虚荣与自私塞住了他们的脑筋。他们懂不得什么,看不见什么,他们一边被大资产阶级压迫,另一边又手着他们平素所嫌弃所恐惧的无产阶级威胁的恐吓,他们已经愚蠢地任由自己向着末日路上直奔了。

此种中产阶级的竞争的结果对于无产阶级是很有害的。一般资本家必须最低价值售卖其产品——或好点说,售卖其从工人身上剥夺来的产品,工人的工资就不得不被减至最低限度。于是有天才特能的工人就得不到相当的报酬。只有被迫卖力并迫于廉价出售其劳动的人,才为一般雇主所欢迎。妇女及儿童不要多少工资,于是他们就以妇女及儿童代替男子,以平庸的工人代替灵巧的工人,只要平庸的工人愿意与妇女及儿童得同样的工资。一切中产阶级经济学家都以说明并且承认工人工资是依着他每日的生活而规定,比如一个工人他每日的衣食住行只要一个法郎,那他的工资也会很快跌至一个法郎。这其中的理由非常简单,工人因为迫于饥饿,彼此间就经不起竞争,资本家一面急欲垄断他们的劳动而致富,另一面又因为中产阶级的竞争,不得不以廉价出售其产品,自然是欢迎工资少而工作多的工人了。

这不但是一种逻辑的演绎,而且是那些以大资本建造的工厂实行大工业的国家,如英、法、比、德及瑞士各部分,每日所经历的事实。我在第二讲中,曾经对你们说过,你们是特权的工人。你们在工资上虽然还得不到你们每日生产的所有价值,你们在事实上虽然还被你们的东家剥削,但比较起诸大工厂的工人,你们所得的报酬总算不少了,你们有空余的时间,你们是自由且幸福的。但我又认为你们加入这伟大的有解放全世界劳动者使命的国际劳动协会中,做个热心而忠实的会员,是很有价值的。这正是你们高贵慷慨的处所。你们从此可以证明你们自己不但要顾到你们自己,而且也顾到千百万比你们更不幸比你们更被压迫的兄弟。我此刻以此种暗示呈现给你们,也是很幸福的。

你们加入劳动协会固然是慷慨好义,抚危济弱的友爱行为,但同时也是先见与预防的工作,你们不但为别的你们不但为别的地方别的职业不幸的兄弟而该如此,即使为你们本身或为你们的子女也该如此。你们此时所得的报酬虽不是绝对好,所过的生活虽不是绝对的自由与幸福,但也比较过得去。你们为什么能如此呢?理由是极其简单的,只因大资本没有吞并到你们的工业罢了。你们或者不相信这个道理吧?大资本依它本有的法则,必然要吞并一切的。它开始自然从最能获利,最易经营的工商业的各枝叶上着手垄断,待它垄断饱了,垄断中发生竞争之后,然后急于别的未曾动着的枝叶。现在人们不是以机器制造衣服、皮靴和花边了吗?你们信着吧,以机器制造钟表不过是迟早的问题,或者不久就会实现了。发条、标准机、表箱、表盖以及表的磨光、晕线及刻画都将由机械来代替人工。这样的产品虽然不及手中造出的精细或美观,可是价钱却比你们的更便宜,买家也将比你们多,结果你们精美的产品终将必为市场所排挤。那时,你们或你们的子女,将与今日各大工厂的工人一样可怜,一样的做奴隶。你们看,你们若替别的地方别的职业的不幸工人——你们的兄弟努力工作,同时即替你们自己或至少替你们的儿女减少痛苦哩。

你们应为人道而工作,今日工人阶级是伟大和神圣的人道之唯一的代表者。“将来”必属于乡间、城市及各工厂的劳动者。盘踞其上的一切阶级——如民众永远的垄断者,贵族、僧侣、中产阶级及无量代表国家恶势力和不公道的军政与民政的官员,都是腐败透顶的阶级,他们此后为善不足,作恶有余,根本没有希望了。

1793年打倒了僧侣与贵族的势力,并揭穿了他们的假面具。1848年的革命把中产阶级的假面具也揭穿了,他们的险恶与无能也被败露了。1848年6月那几日,中产阶级毅然决然地他们先人所信奉的,以自由、博爱、平等为原则为基础的“宗教”。他们只靠着垄断为生,换言之,他们是经济不平等,社会奴隶制的产物,他们当时虽满口自由平等,但平民一但认真要求起自由平等来,他们遍露出本来面目,重匿于反动地壁垒之夜。

制造1848年反动的叛贼今日又想把法国卖掉了,制造最卑劣反动局面的梯也尔、法佛尔(Jules Favre)及1848年国民议会的大多数人,今日又想重显身手了。他们则抬举路易·波拿巴(即拿破仑三世)做大总统,继而破坏了普通选举制。社会革命的恐惧,平等的厌恶,民众正义的威吓,以及他们所反的罪恶的感觉,使昔日那样聪明勇敢,今日是这样愚蠢卑怯的腐败阶级全都投入拿破仑三世的“独裁”的怀抱中。从此法国受了十八年武人的专政。但不要相信中产阶级的先生们对此有怎样难堪的情形,其中为自由主义而大声疾呼,故意作起倔强的样子,使自己出名而予帝制不以方便的人物自然被压迫被排挤了,但其余不谈政治,专心孜孜于中产阶级的大企业,极力从事于剥削平民的顺仆,反倒是大受当局保护与奖励。人们为顾全他们的面子起见,予以他们表面的自由。在帝国治下不是有一个由普通选举而成的立法议会么?这对于中产阶级而言已经心满意足了。

不过还有一个不如意的黑点,就是皇帝侵略的野心,激起不时之需,使法国几乎濒临破产,终至毁灭了法国古有的权威而后止。但这个黑点并不是偶然的,它是制度的一种必须,凡是极端的暴虐的制度,即使它有表面的自由,也必然以武装的势力为依据,其常备的大军迟早要惹起大战,因为军队的阶级野心为其主要的兴奋剂。反当团长的,总想升旅长,反当旅长的,总想升师长。至于一般兵士有系统的受了军营生活的熏陶之后道德之心已丧失殆尽,他们只梦想着战争的滋味,及屠杀、劫掠、强奸,普军在法国之所作所为即是一例。然而,如果这些聪明而有系统地培养于军官及兵士心中的高尚(!)的情欲长久留地得不到一点满足,军队势必会酸化起来,再由酸化而不满进而反叛,其祸将一发不可收拾。故战争是必然的,故拿破仑三世的近讨远攻并不如今日一般中产阶级先生们所说的那样,是拿氏一人的私意,而是他们因恐惧社会革命而自行造成的暴虐的帝制之必然的产物。法国今日之所以有这一切可怕的不幸,其原因除了拿破仑三世及一切特权阶级——大小僧侣和腐败贵族外,尤以这可敬(!)而清廉(!)而有德(!)的中产阶级为罪魁祸首。

同志们,你们都会见到,法国全部只有城市的劳工群众,由中产阶级卖给帝国,被帝国牺牲于中产阶级的劳工群众保护他们不幸的祖国。全国各地只有城市与工厂的广大的工人愿意以平民举事拯救法国的危亡。至于乡间的劳动者,一般农民自拿破仑一世时代,施行宗教教育,受了宗教之毒以来,已经颓败不堪,此时站在普鲁士人一边与法国为敌,大作其卖国的反动勾当。不过要唤醒他们,也并非是件难事,我在一本你们有许多人都会度过,题目叫做《写给一个法国人的信》的小册子中,会提出许多诱导他们到革命中来的方法。但要想实行这些方法,各城市便非得自动起义,并依据革命的原则组织起来不可。这是一般工人所愿意的甚且在法国南部,如里昂、马赛、蒙布里圣德田及都鲁司各城实验过,被激进派中产阶级者以共和国之名义征服,且破坏了的。不错,这些因恐惧平民而成为共和党的中产阶级者,如老奸巨猾的法佛尔,寡廉鲜耻如狐狸般的梯也尔,妄自尊大的甘必大以及毕卡(Picard)、法里(Ferry)、西蒙(Jules Simon)、柏来当(Pelletan)等人,就以共和国之名义杀害了共和国及法兰西。

中产阶级已经被裁判了,他们是法国最富,而人数又最多(平民当然更多)的阶级,如果他们愿意,法国一定能得救的。可是这样的话,他们便须如1793年他们的先人所做过的一般,牺牲他们的生命与金钱,诚恳地与无产阶级合作,以无产阶级为旁助。其实他们非但不愿意牺牲他们的生命,而且更不愿意牺牲他们的金钱,他们宁愿法国由普鲁士人来占领,而不顾以平民的革命去拯救它。

城市工人与中产阶级间的问题已经很显著地呈现出来了,工人说:“我们与其侍奉我们的城市与普鲁士人,不如将我们的住宅都炸毁了。”而中产阶级答道,“我们宁可开门迎接普鲁士人,也不许你们扰乱秩序,我们无论如何要保存我们亲爱的住宅,即使要亲普鲁士先生的脚也未尝不可。”

你们看,今日就是这些中产阶级者胆敢污蔑“巴黎公社”这幅唯一能救法国光荣的并希望能救世界自由的“公社”,今日就是这些中产阶级者胆敢诅咒公社,但他们以什么名义呢?就是以爱国主义的名义咧!

这些中产阶级真的是铁石心肠!他们卑鄙到那样的程度,到最后连廉耻感都失去了遗忘了。在完全死去之前,他们就已经完全腐烂了。

同志们,不但在法国的中产阶级在智德上如此的腐败,即使在欧洲各处,也是同样的情形,欧洲此时只有无产阶级还在保存的神圣的健全之火,只有无产阶级能擎其人道的大旗。

但无产阶级的目标,其道德原则究竟是什么呢?即是“休戚相关”。全体为个人,个人为全体,或由全体。这也就是我们这伟大的国际劳动协会的目标及原则,国际劳动协会是超越国界,破坏国家,以个人及全体的自由之名义,人人须尽同等的劳动义务为基础,联合全世界的劳动者为一人类家庭的组织。这种“休戚相关”在社会经济上,为集体的劳动与集产,在政治上,为国家的破坏与“由全体自由而使个人自由”。

是的,亲爱的同志们,你们是工人,全世界的劳动者皆是你们的兄弟,与你们都是休戚相关的,今日只有你们继承着人类解放的伟大使命。你们还有一共同的继承者,虽然情形不同,也与你们一样是劳动者,这便是农民。农民此时还没有伟大使命的意识,他们过去中了教士的毒,现在还沉醉与教士的怀中,不知不觉间做了损害本身的反动的武器。你们应该对他们解释社会革命的意义,救他们脱出蒙昧的境地。

在此时,尤其是在开始的时候,工业上的劳动者只有而且也只能靠他们自己。假如他们愿意他们也不能成为强有力者,不过要他们真的有决心罢了。他们要想实现他们此种意识,只有两种方法。一种是先在他们的劳动团体中,继而在一切团体中,创立起真正友爱的“休戚相关”,不但在言语或饮酒上,还是在演讲及节日的时候须有休戚相关的精神,即在行动中及日常上也须如此。每个国际劳动协会的会员都应察觉到都因确信,别的一切会员都是他们的兄弟。

另一种就是革命的组织,为行动而起的革命的组织。里昂、马赛与法国别的城市之平民举事之所以失败了,就是因为没有一点组织。此事的原因我很清楚,因为我参与其事,受到其中的痛苦的。今日“巴黎公社”之所以能勇敢的坚持下来,就是因为在围困中,一般的工人有都严密的组织。中产阶级的报纸硬指国际劳动协会为巴黎这次壮大举事的主动者并不是没有理由的,我们可以自负地说:“因我们国际的弟兄们能百折不挠地努力,平民才能组织起来,巴黎公社也才成为可能。”

所以同志们,我们应该如亲爱的兄弟一般组织起来。我们不要相信我们是在革命之末,我们此时正在革命的开端呢,革命是此后几十年的最重要问题。它迟早是要降临的,我们预备着吧,我们锻炼我们的身心罢,我们少空言,少叫喊,少夸张,少多嘴,少饮酒,少放荡罢。我们束紧我们的腰部,奋勇地预备参加这能就一切民族,能予全体人类解放的争斗罢。

社会革命万岁!巴黎公社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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