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錢恐懼症

東加豆 | 2025.04.01
(阿May),一個典型的香港OL,表面上光鮮亮麗,背著(限量版包包)的頻率比起吃飯還要高,但內心卻住著一個(精打細算)到令人髮指的幽靈。阿May——她患有嚴重的(金錢恐懼症),這病非源於貧窮,相反,她有點小富婆。只是,富婆的錢,都藏在一個個密密麻麻的Excel表格裡,像個精密的防禦系統,抵擋著任何(浪費)入侵的可能性。
她的錢,分門別類,精確到小數點後兩位。(生活必需品)一欄,連一粒芝麻的價格都計算在內;那(應急基金)則像一台永遠不會啟動的機器,因為在她眼中,(啟動)=(損失),(損失)=(不安全)。
她老公(阿輝),一個廣告公司創意總監,是個標準的(月光族),每個月薪水發下來,就像水流入沙漠,消失得乾乾淨淨。
阿May看著他大手大腳亂花錢,心裡就像爬滿了成千上萬隻螞蟻,又癢又痛,但在臉上,她只是微微一笑,然後默默地把阿輝買的(限量版波鞋)和(限量版運動衫)的價格,記錄在(非必要支出)的Excel表格裡,限量版,限量版,她非常痛恨限量版!
阿May那套精打細算就像是一場無聲的風暴,不過在她眼中卻是雨後陽光的日子,是用心良苦的。為了這些,她與身邊的人產生了無數的摩擦。她前度男友(阿Ben),那個渾身散發著藝術氣息的家伙,浪漫且不羈,最討厭的就是阿May這種(斤斤計較)到骨子裡的女人。
“妳連一碗雲吞麵都要比較價錢?”阿May很記得阿Ben曾經說過這句話。話音未落,阿May立刻拿出她的手機,展示她比較了附近十家雲吞麵店的價格和評分,並得出(今日最抵食)的結論。阿Ben馬上把辣椒油狂倒在他那碗雲吞麵裡,最終,他受不了這種與(精算師)同居的生活,拍拍屁股走人了。
她現在的老闆,一個步入中年的男人,發福得頗有(富態橫流)的富商。他也對阿May的節儉,也感到令人費解。公司聚餐,別人點龍蝦鮑魚,阿May卻點的是白飯加豉油,還不忘提醒服務員:“豉油要少一點,別浪費啊!”老闆看著她,心想:“埋單又不是她,也不是我,是股東的錢吧…這女人簡直就是多餘!”
一日,阿May的老師,一位退休的心理學教授,打電話來,說想請她吃飯,聊聊。阿May一聽,卻又猶豫,吃飯要錢啊!可她明明聽得清楚對方講:“我請的…”。可是她還是心情忐忑,因為,她覺得(請)這個字很抽象,而且很受時間和環境的左右,於是乎,她二話不說,轉身就去“求籤”,阿May家中放著(求籤筒),每當大腦閉塞,或決擇困難,她就會拿出來應急。
就在這時,阿輝好似一陣旋風,忽然容光煥發,興沖沖地飛奔到阿May的身邊說:“老婆,老婆…我們中了彩票二獎!有八位數字的巨額!”
阿May難以接受這句話的事實,她馬上翻開彩票核對了十幾次。果然,他們中獎了,二獎竟然也有八位數字,阿輝立刻提議去最近的酒店吃自助大餐。然而,她的腦袋瞬間被那隻(精打細算)的幽靈嗡了一下,彩票……這是否意味著……更多的(非必要支出)?她強忍著那股莫名的恐懼,擠出一絲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地說:“大好了!不過,錢還未到手,我們去吃……呃……雲吞麵吧!”
阿輝只好懵著臉…
而阿May心裡卻早已翻江倒海,一場激烈的算計大戰,將會在她的腦海開始糾纏,(分配)、(損失)、(最小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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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輝)告訴(阿May)中了彩票,而且有八位數字之多,阿May的那(精打細算)的性格,以及(金錢恐懼症)的幽靈馬上出現她的腦海,彩票……這是否意味著……更多的(非必要支出)?更要精打細算,那不是更多煩惱嗎?
中獎的消息像一枚威力強勁的炸彈,炸得阿May的(精打細算)系統瀕臨崩潰。她把中獎的八位數巨款,分成八個Excel表格,每個表格都細緻到令人頭皮發麻;(子女教育基金按年級細分)、(退休養老基金按通脹調整)、(緊急醫療基金按器官移植費用分類)……就連(意外寵物醫療基金阿輝養的一隻價值不菲的英國短毛貓也被精確計算到每根貓毛的(維護成本)。
阿輝看著阿May夜以繼日地更新這些表格,感覺自己就像個被監控的實驗白老鼠,他的每一分每一毫都被精確地記錄、深度分析、逐層拆解、再生利用。他試圖表達自己的想法:“老婆,我們可以放鬆一點嗎?至少,可以買個稍微好一點的貓砂盆吧?”阿May卻用她那計算器般精準的眼神盯著他:“根據市場調查和價格比較,這款貓砂盆性價比最低,我們應該選擇……”阿輝默默地閉上了嘴,他知道,與阿May討論(浪費)這個話題,無異於與一台電腦爭論不使用程式的一樣徒勞無功。
退休的心理學教授老師邀請阿May吃飯,阿May考慮了三天終於應約,在飯局上,是阿May依然精挑細選的便宜的菜色。教授看著阿May小心翼翼地把免費的餐巾紙疊好,準備帶回家(再生利用),忍不住笑了:“阿May,我真懷疑,妳Excel表格的產量,是否比妳男朋友的產量還要多?”
阿May頓是呆住了一下,然後腦海開始算起她過去的愛情戀史,以及每段戀情所花的(成本),並得出了(每段戀情平均損失)的結論。老師看著她,搖搖頭,又點點頭,因為教授不確定阿May是否把人生當成一個巨大的Excel表格,試圖用數字來衡量一切,如果人生的價值,能用數字就能計算出來的,那做人就輕易得多了。教授看著阿May,又看著玻璃鏡反射出的自己。
這邊廂看來風和日麗,那邊廂卻是暴風前夕。就在這時,阿輝的電話響了,彩票公司打來的,對方說話冷冰冰、硬崩崩,仿佛認定阿輝是一名騙子,或者混水摸魚之類,她說:“你這不是中獎彩票!它不是假,卻是去年4月1日,不是今年的4月1日!”這消息簡直是心如刀割!他真不知道怎樣向阿May交待。
本來覺得風和日麗的阿May,她的腦袋,就像被人突然切斷了電源接口,所有精心設計的Excel表格和計劃都化為烏有。
她本來打算並不打算告訴任何人中彩票這事的,現在她打算說出來了,她癱坐在椅子上,往後一仰,坐得歪歪斜斜,她看著教授的臉仿佛成了Excel表格,一張光禿禿的Excel表格…
突然,阿May笑了。她覺得渾身都輕鬆下來,一下子擔子減輕,不再為(非必要支出)而絞盡腦汁呀!
“人生充滿了不確定性,也許一切早有安排,億萬夫妻擦肩而過,千萬配偶也沒撞上,無所謂啦!有他在,就行咯!”阿May自思自想。
阿May乾脆把那些Excel表停止監察一個月,她要重整數據,是她身心靈的數據。
她與阿輝一起去了馬爾代夫,實踐他們(隨心所欲)但(略微有點緊張)的度假生活。也許糾正一下:(隨心所欲)是阿輝,(略微有點緊張)是阿May。她依然會理財,但不再被數字所束縛,不再是密密麻麻的Excel表格。
在馬爾代夫,阿May買了一個很別緻(性價不便宜)的貓砂盆,和一件(限量版的運動球衣)給阿輝。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