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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離鎮


東加豆 | 2025.03.25

這座奇幻都市中,人們行色匆匆,仿佛每個人都背負著無形重擔,路人遇見亦未曾接近。這座城市,名叫(疏離鎮),這倒並非因為它真的疏離,而是因為這裡的居民,都習慣了用冷漠的面具來掩飾內心的脆弱。

(李笑生),一個普通的上班族,每天穿梭在疏離鎮的大街小巷,與無數過路人擦肩而過,卻從未真正與誰有過交集。他的生活,就像是一台設定好程序的機器,日復一日,重複著同樣的節奏。

某天,李笑生悠悠然走在回家的路上,突然間,聽到一陣清脆的笑聲。他轉頭望去,只見一個女孩正對著手機屏幕笑得前仰後合,女孩看上去大概十六歲。那一刻,李笑生仿佛被什麼東西觸動了,他想起自己,已經不知多久沒有真正笑過了。他肯定,不僅是他,這裡幾乎十八歲以上的人,都漸漸換了表情,往後的日子,幾乎都快與笑絕緣了,這個鎮搞什麼鬼!?

他試圖接近那個女孩,他對女孩美麗的容貌沒有興趣,也不是女孩的青春吸引他,女孩那豐滿的身材更不是他的胃口。李笑生只想去沾染她的快樂,但習慣性的冷漠,使他封住了他的嘴。

女孩似乎也察覺到了他的目光,她是冷冷地掃了一眼,然後又繼續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因為,幾乎每天都有幾個這樣的大叔盯著她。

李笑生心中不禁泛起一絲落寞,他意識到,在這個城市裡,人與人之間的距離,竟是如此遙遠。

夜晚,李笑生躺在床上,輾轉反側,無法入眠。他開始懷疑,這種冷漠城市的生活,到底是否他想要。腦海中悠悠浮現兒時在屋村的畫面,與鄰里間親密的互動,油鹽糖都可以向人家借用,總是笑得那麼燦爛,沒有人會嫌棄貧窮的。

近來,李笑生走在街頭,目光總會停留在過路人的笑容上。要知道,在(疏離鎮)這塊地,想尋找笑容是不輕易的。所以,他乾脆給笑容劃分等級。十級是最燦爛的笑容,比如一歲的嬰孩,在李笑生心目中,他們都是十級滿分的,那突然冒出的笑容,單純得毫無雜質,讓人心情都融化了。七八歲的孩子,笑容大概能有個七八級。但奇怪的是,年齡往上長,笑容值卻慢慢下降了。這是李笑生認為的,這發現,都是從他身邊的朋友身上觀察,在(疏離鎮)社區裡探索。

李笑生在街上逐個捉,在別人身上評頭品足,那中年大叔笑容值僅三點五級,那中年大媽笑容值頂多三級,老年人似乎差距很大,有的是七級,有的兩級,少得可憐。有宗教的,情況有時稍好,但不同宗教撞口撞面,可能兩走極端,視乎人的素質啦!然而,李笑生得了一個重大的發現,他每次評級的時候,他都會暗自較量。比如:某日某時某天氣某事情,某人得某級,李笑生發現自己的表現,往往比別人差勁!級數更低,怎麼一回事呢?“我看人如黑面鬼,人家看我又是什麼呢?”李笑生自思自想。

大概過了一個月,李笑生決定做出改變。他開始主動跟路過人搭訕,哪怕僅僅一句“嗨!”。起初,他遭到了不少白眼,被人像透明物體一樣無視,但他不輕易放棄,九個月以來,終於有人願意回應他的善意咯!幾個老人,幾個一歲的嬰孩,還有一群宗教人士。此刻,一把聲音在李笑生耳邊響起:“那些人見誰都會笑呀!”那熟悉的聲音,彷彿就是李笑生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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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笑生)的改變,被人像透明物體一樣無視,但這些消極的漂浮物,李笑生也學會無視它,儘管有一把仿若自己的聲音在冷嘲熱諷。

李笑生的改變讓他逐漸成為(疏離鎮)裡茶餘飯後聊天談論的對象。然而,(唏!)的聲音卻引起了意想不到的震盪。某個陰暗的清晨,他又再向過路人打招呼,一名女子突然斥責:“你以為一句唏,就能改變什麼嗎?這個地方啊…(疏離鎮)啊…超過一百八十年歷史!就憑你一句(唏!)?”這句話讓李笑生給震住了,他那一直掛著的笑容,好似遭到了一股無形的阻力。

女子名叫(陳冷眉),是疏離鎮土生土長的一位心理治療師。此時的她,正好忙著處理這座城市普遍的現象,就是孤僻與隔膜的現象,她吐出的每一個字,都夾雜著銳利的質疑,可細嚼之下,又隱隱透出一絲失望與自省。李笑生雖被她的話挫了銳氣,心裡卻莫名被她吸引著,她似乎比任何人都更懂疏離鎮的真正問題。

陳冷眉在大樹下的木頭,大大方方留下了她的聯絡號碼,不久,李笑生決定主動找陳冷眉聊聊。他毫無保留跟她說了這場(唏!革命)的初衷,他想探索,她會否有更好的解決法子。不過,陳冷眉的回覆冷冷冰冰,還帶著些許挖苦:“倒不如任由人們去笑,無需理會那真真切切的笑,抑或勉勉強強的笑,反正大腦不管這些,笑就是笑,笑了就行,既能放鬆肌肉、又能釋放內啡肽、改善心血管疾病,好處簡直數都數不清。”

就這樣,一場無人察覺的合作,無聲無息地開幕。他們發起了一場心理實驗,模仿嬰兒笑,嬰兒是用鼻子吸氣的,記住;嬰兒是用鼻子吸氣的,別再用口吸氣了。指著自己哈哈哈!沒有理由地笑,是成年人才有太多疑問嗎?那麼,就像小孩子一樣,不問理由地笑,無需理由地笑吧!拍打自己地笑、指著自己地笑、I am positive..very positive..always positive!李笑生和陳冷眉真沒想過倆人一拍即合,他們希望讓疏離鎮的人重新發掘笑容背後的溫度,以冷眉的心理專業為指導,將幽暗面轉化為情感的按鈕。試驗期間,有人覺得被冒犯,有人卻深被觸動,不由自主地笑出聲。他們都想學習笑,就像陳冷眉所說,像李笑生的表情,開心時會笑、失落時也笑、哭也笑、病也笑、有錢笑、沒錢都笑。

可是,試驗不到十天,一場大爆發隨即而來,引起了極大的爭議,部分居民毫不留情地批判兩人(拿情感做買賣)、(把孤獨耍把戲)。冷眉和笑生在一次公開座談會中,被抨擊得如潮水般洶湧地淹沒了。倆人站在台上,除了當場宣佈停止實驗,已經沒有其它選擇了。

李笑生卻意外地在台下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一個滿頭白髮的老伯,那位他曾經認為對誰都會笑的老伯。

老人向台上的笑生伸出雙臂,渾身上下透着一股灑脫的魅力,仿佛要擁抱整個世界,然後他大聲對所有人說:“你們指責的,正是我們的冷漠,在這裡,我度過了八十個寒冬,從未見過有人打算去改變(疏離鎮)這種爛現象。”此話一出,原本鬧哄哄的會場瞬間鴉雀無聲。笑生抬頭望向冷眉,發現她眼中充滿了不可思議的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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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生與冷眉意外地促成了一種新常態,對二人來說,疏離鎮是一處可探索的地方,人們不再只是行色匆匆的過路人,有共鳴者、有笑聲,不分年齡,無分界限。而笑生與冷眉則成為疏離鎮的象徵物,儘管有人依然對他們議論不休。

某個微妙的深夜,疏離鎮的夜空下,有人低聲說了一句:“唏!過路人,你笑了嗎?”那聲音,像是一種來自城市深處的共鳴,又像是一種打破孤寂的承諾,在星空下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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