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貧窮與她的地氈

林明真陪伴媽媽參加豪華印巴旅行團，老鄰居“梅姨”同行。

當地商店職員很熱情，熱情得令林明真受不了。

因為林明真在他們的瞳孔裡看見很多條“水魚”游過來，和一棵棵的“搖錢樹”。

聽說有不少國家喜歡做中國人生意，價錢可以翻上幾番。

這次的旅遊令林明真了解什麼叫做地氈，原來它可以令人如此瘋狂。

營業員把地氈的宣傳手法層出不窮。

地氈是一門工藝、是一件藝術品。

從設計圖案到製作都要經過繁複步驟，是獨一無二。

現場有一個人坐在地上，一針一針地把地氈縫合。

其它團友在另一邊不斷擦信用卡買地氈。

林明真看著地上那個人，明顯他只是展示板。

他來去也是同一動作，無心無力無熱情，縫針歪歪斜斜，沒有隨著圖案的。

梅姨竟然買了十萬元地氈，林明真心裡真想爆眼球。

她說新居裝修，比香港平了許多許多。

林明真心裡想，香港氣候又濕又焗，怎會適合用的地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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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後梅姨新居入伙，她家竟把地氈嵌在樓梯上和牆壁，除了在電影的世界，這我是頭次所見的，真是貧窮限制了林明真的想像。

梅姨說擔心兒孫的安全，林明真問她的兒孫常來嗎？

梅姨說：一年來一次也要注意安全呀！

而且地氈確實可以保護實木樓梯被刮壞。

看到地氈，林明真的第一時間便是考慮衛生問題、耗時打掃、每天拿著吸塵器。

傻的！

有錢人一切有清潔工搞定。

只有窮人才會擔心這種問題，妳還電費也考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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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次印巴之旅遊後，（林明真）社交生活似乎多幾個有錢人，都是（梅姨）的朋友，她發現這些人整天都在談論地氈，簡直到了迷戀和瘋狂的地步。

一個叫（花姨）的人，她花了一百萬美元競投了兩塊地氈，（春、秋系列）。她深信這地氈會為她帶來好運，地氈還沒送出去，花姨已經感受到了那股靈氣。她向（風水師）支付了二十萬港元訂金，當地氈送到來時，就馬上開始將地氈放到最佳位置。

風水師告訴花姨，寶物難求，緣份至深。假如發現了（夏、冬系列），一套收藏春、夏、秋、冬，丈夫回心轉意不是夢。

林明真看著整個過程，花姨毫不介意身邊坐著林明真這個陌生人，她彷彿要把家事公告天下。林明真她懷疑，地氈賣家和風水師是否同一幫人？

花姨，只是冰山一角的例子。這些人視為地氈是貼身財物，裡面有著運勢和靈氣，是不能亂沾別人的。

不僅是買花戴的阿姨，富豪都一樣，他要為地氈買保險，理由是，萬一地氈被踩壞了，他的運氣也會跟著壞掉。

林明真發現梅姨對待她和林明真的媽媽（阿英），跟對待她的地氈朋友，是截然不同的兩種態度。梅姨單獨和她們一起時，有一種老鄰居的感覺，梅姨馬上變得隨和，彷彿回到了左鄰右里挨窮的日子。事實上，梅姨和阿英年都是窮少女，後來梅姨嫁了有錢人就做了上等人。

梅姨找林明真多過找阿英，因為林明真假期沒事可做，沒有男人約會她，和梅姨一樣。

週末的中午，林明真坐在梅姨的客廳，盯著地毯上的花紋發呆，突然間，面前的地氈圖案彷彿活了起來，扭曲變形，變得活靈活現，她看到的不再僅僅是纖維和色彩，而是看到了一個個小人在上面忙碌著，搬運一塊塊的小階磚。另一邊有的在跳舞，有的在哭泣，還有的在爭吵，它們竊竊私語，好像說著什麼不為人知的秘密。

林明真揉揉眼睛，心想是否工作壓力過大，加上睡眠不足導致的幻覺吧。

這種現象不是一次兩次，好像只要林明真想看的，小小人就會為她動起來。林明真並不覺得自己有病，她對地氈的幻覺更成了她每週的小確幸。她與地氈上的（小居民）交流著，雖然它們從不回應，但她都能得到安慰和啟發。

她發現，這些圖案也許是她內心的倒影，每針每線都織進了她的情緒。快樂時，地氈上是七彩繽紛；憂傷時，就是一片昏暗。

一天，梅姨在家中拿著電話聽筒，林明真看著地氈上的小小人在說故事，霎時間，她聽到梅姨說：“怎樣啦？運氣都轉走了邊嗎？那麼，地氈燒掉吧！”

運氣走了，地勢轉了，她們的社交圈霎時間熱烘烘起來。地氈變成了一件邪惡的物件，會帶來厄運的，絕對不該做隨身物。

林明真看著一個穿長袍的男人和梅姨說話，他在大廳指指點點，然後有幾個人馬上把地氈捲起帶走了它，也帶走了一群小小人。

林明真還未來得及看小小人最後一眼，它們究竟是否有千言萬語想說的話，或者遺言之類…

那天之後，林明真對地氈有著一種莫名的喜愛。

她說：“假若，我買來地氈，絕非寄望於它為我招來好運。”

完